【浪花】今天我们好好过:在城市睡醒之前
我们的记录从凌晨4点就开始了,在集美区海凤路路口,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站在路边等活。因为靠近城中村,三年前,这里自发形成了短工劳务市场,高峰时期,这里每天都有几百号人,等着包工头来招工。
务工人员 赵大爷:每天都这么早啊,4点半到5点这边,市场人多呀,活好找啊,干泥工,和大浆,我会砌砖,就干这些。
聊天中,我们才知道赵大爷已经69岁,是背着家里人出来找活的。
务工人员 赵大爷:小孩都不让我干,我自己喜欢偷偷去干,我4点半出来,他(儿子)说老爸出这么早,我去找活干,他说不要干了,我说我是锻炼,糊弄他,骗他。他现在在厦门还想赚钱买房子,还要买车,他也养自己孩子上学,多苦啊,我就想赚一点是一点。
真实的生活中藏着善意的谎言。虽然想替儿子分忧,但年纪大了,赵大爷不一定每天都能找到活。
务工人员 赵大爷:现在问题是我年纪大了,不行了,我19岁左右(出来)现在将近70岁了,多少年了打工,一说到都流泪,累跟谁讲,不要讲出来呀,讲出来心痛啊,那讲什么是不是啊,不要讲了。
走过大半人生,难免有些酸楚,沉在心底,不过赵大爷也很豁达。
务工人员 赵大爷:哪里生活都是这样子,哪有满足的人,没有满足没有十足的,你今天挣10元还想挣100元,现在有挣100万你想挣1000万,人不就这样子,是不是,哪样都没有十足了,高兴一天,奔波一天,不高兴一天,为什么要不高兴,人就这样。
天色渐亮,来找活的人越来越多。大家一边吃着早餐,一边操着各地方言,相互打听哪里有活干。短工工资都是当天结的,好的木工一天收入三四百,小工一天两百多。
务工人员 刘大哥:一个星期最少也要做个六天,累了就做六天,不累就做七天,基本上都要上,不上怎么行,小孩子念书要钱。
这位大哥的女儿在重庆念书,今年春节,特地来厦门和他团聚,桌子上放的烟花,就是他给女儿买的。
务工人员 刘大哥:在这边的小孩子都在玩,她也想玩,想玩我就去给她买,我买太多了,家里面都还有,没放完。
多年来,只身一人在厦务工,女儿短暂的陪伴,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。
务工人员 刘大哥:她说到这边哪里哪里工作,她放暑假要过来打暑假工,我说你那个都是说的空话,你要实现了才有用,小孩子的话不能信。(但你希望她过来吗?)当然希望,自己的小孩肯定希望在一起好一点,我们工作回来,自己弄一点菜嘛,两个人吃了高兴一点,像现在一个人,吃饭也是一个人,喝酒也是一个人,看到了没味道。
偌大的城市里,三餐两人,彼此温暖,有牵挂的小家,才有忙碌的底气。
等活的人中,还有不少女工,她们大多找小工的活。乌泱泱的人群中,我们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穿着靓丽的大姐。
务工人员 李大姐:我们这里面的女工样样都会,个个都是很能干的人,做小工就是什么都做,工地上面清材料……
虽然工地上的活又脏又累,但李大姐还是习惯把自己捯饬得干净利落。
务工人员 李大姐:虽然我们是做工地,但是我们也要讲究一下,工地虽然脏吧,我们天天洗干净就可以了,我耳环都戴很多年了,身为人妇嘛,是要比较讲究一点。
真好,打扮好了,才有心情开始一天的工作。大姐今年52岁了,大儿子已经成家,在同安经营农用运输车,小儿子在浙江做安装电梯的活。
来厦门20年,李大姐的日子也熬出了甜头。
务工人员 李大姐:辛苦是很辛苦的,一开始我们到这里来,(凌晨)3点就要起来煮饭,还是有一点不习惯,我那个时候跟我老公说,我说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,过一段时间,过十天半个月,习惯了,因为我们这种年龄嘛,上有老下有小的,没办法,再苦再累,反正都要去拼搏才行,都是这样子。
这位小哥抓紧吃着饭,他说已经联系好了今天的活,时间一到就出发。
务工人员 李大哥:我们这个也算家族企业吧,木工这个行业,我老爸就是干木工的,所以我也成了木工了。
2008年,他辍学跟着父亲从四川来厦门打工,因为手脚麻利,头脑灵活,不少包工头都愿意叫他。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年过三十,还没有成家。
务工人员 李大哥:工地上没那么容易成家的,现在女孩子谁愿意找个干工地的。
成家的事情暂时没有着落,但李大哥也不灰心,先上班赚钱,实现自己的小目标吧。
务工人员 李大哥:每天都能挣到钱,每天能上下班,一个月下来存个1万块钱,有什么不满意的,准备存些钱,打算结婚吧,然后买房再买个车就可以了,再把生活提高一下就更好了,这样的话人生也就真正的完美了。
清晨7点,城市嘈杂起来,而这个路口却恢复了平静,找到活的人已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开始忙碌。白天,当人们经过这个路口时,可能不会想到,一两个钟头之前,这里曾经聚集了一个个疲惫、却又充满期待的面孔。这些面孔之下,藏着大多数人从未知晓的生活,那是一种踏实的,用湿透的脚印踩出的生活,更是一种真诚的,相信明天会更好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