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快节奏中找回慢生活
回到家,时光便会不由自主地慢下来,有人睡意沉沉,不再担心隔天的汇报、临时的加班;也有人焦虑万分,时刻紧盯手机图标上的小红点,生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。殊不知,春节本是一场关乎时间的终极仪式,千百年来,人们正是在新旧交替中,感受自我、融入家族、接续文化。可是,一纸车票真的能让人们脱身于高速高压的日常,回到春节的文化传统中吗?或者,我们还“慢得下来”吗?
慢生活,不一定速度缓慢。其实,传统新年本不全是“慢”,相反,中国很多地区都有“过忙年”的说法。人们忙着采办年货、打扫卫生、备年夜饭,春节中的母亲何尝体验过慵懒惬意的慢时光?可在记忆里,为什么春节似乎过得尤为缓慢?也许是因为一份完整而连绵的时光,对习惯了碎片时间的当代人来说,已是买不到的奢侈。
“二十八,蒸枣花;二十九,去打酒;年三十儿,捏造鼻儿(饺子);大初一儿,撅着屁股乱作揖儿。”从腊月到正月,春节并不长,但这份整体的、连续的身心体验却在中国人心中早早扎了根。“一年不赶,赶三十晚”“初一饺子初二面,初三盒子往家转”,春节的每一天都有要做的事,又似乎没那么多要做的事。那些“要做的”是数千年传统在我们体内的积淀传承,而那些“不急做的”,是我们对自己一年劳累的小小奖赏。两者,都是悠长的时光。
慢生活,不一定远离日常。陶渊明有首著名的诗: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问君何能尔?心远地自偏。”春节的“慢”不一定要靠远离工作、脱离日常来实现,世间冷暖,存乎一心。疫情期间,很多人居家过年,归家的旅途被暂时影响,通往自我的道路却逐渐开启。众多网友在春节晒出读书笔记、佳肴配方、健身打卡记录、陪娃写福字视频;有父母带孩子到近郊亲近自然,才发现“野旷天低树,江清月近人”如此贴切、“草色遥看近却无”诚不我欺,曾让孩子快速背诵的古诗词句,在静心感受自然造化时,竟融入血液,成为记忆里挥之不去的一部分。
节日里,藏着有关自我与他人的生活美学。借春节少有喧嚣的“慢时光”,我们从指标化、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开掘出独属于自己的时光,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年味儿?
慢生活,不一定安于一隅。回家过年是不少人今年春节的主旋律,当Mary、Tony变成翠花、二柱子回到家中,是否也可放下1000多个日夜打拼换得的沉沉包袱,静待一次自然醒后母亲的唠叨。过往三年,每个中国人都代表一份坚守的力量,这个春节,我们不仅是在经历“年复一年”的不变轮回,更是在体会“一元复始”的崭新希望。
没有一个冬天不会逾越,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。在春节的慢时光里,睡到天光大亮、饭菜飘香,但躺平的可以是身体,却不应是意志。慢一点,才能重整行装;稳一点,方能重新起航。当黏豆包、炸丸子、手工大馒头,甚至见缝插针放进的大葱塞满了返岗的行李箱,我们会默默记下家人的关心,更会在心里为自己打气:新的一年,还有太多值得我们去拼搏,朝乾夕惕,只争朝夕。
人们总抱怨年味儿淡了,可为何每次归家都是匆匆、离家总是难舍?也许,春节并没有变,变的是我们的态度。慢生活,不是快节奏的反面,而是我们能否有意识地在生活中设置减速带和转换器,即便无法重现记忆中浓浓的烟火味、灶头的柴火香,但那高挂半空的大红灯笼、孩童收到红包时的天真笑容、绚烂于夜空中的一瞬烟火,依然会让我们想到那个既模糊又清晰的小小背影,和母亲忙碌几天,端出的一盘盘年夜饭。
拼搏专注、悠然慢行,快慢之间、张弛有道,这是春节昭示给我们的人生之理。
(作者系北京大学融媒体中心音视频办主任)